看谁养的金鱼活得幸福

　　朋友沉姐是一家报社的记者，年方三十，尚未嫁人。自打小报创刊，沉姐就以社为家，在办公室里间支一张床，谈个恋爱都靠长途电话。有一天，沉姐突然购置了很多家具，宣布不再借宿报社了，别人问，你这不是在度蜜月吧？沉姐一瞪眼，我在养金鱼！

　　沉姐的鱼并不名贵，就是那种普通的大红袍，3块钱两只。有两只鱼在玻璃缸里游来游去，这就叫养宠物了，还是会游泳的宠物。可沉姐觉得了不起，那间租来的小屋里，有了这两条鱼，就好象有了亲生的骨肉一样，沉姐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情调。她买来上好的面包喂鱼，为了不让金鱼寂寞，还往鱼缸里放了一些有颜色的小石头子。

　　没过3天，沉姐说她的鱼全死了。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，原来，沉姐不但每天都按时给鱼喂大量的面包屑，还给整天在水中游泳的金鱼洗澡。沉姐说，每当她用慈爱的眼光观赏金鱼的时候，就觉得它脏，就有给它洗澡的冲动，于是，沉姐把金鱼捧到自来水龙头前给鱼淋浴，还用手轻轻挫洗，就差放沐浴液了。刚洗完的时候，金鱼的鳞就全竖了起来，放回水里不一会儿便再也不会动了。

　　我们大声告诉她，金鱼是被你的爱给淹死了！沉姐哑然。

　　养金鱼解闷，好就好在金鱼很贱价，用不了花太多的钱，所以一般来讲，死了也不会那么心疼，大可如沉姐那样，一买再买一直到厌烦。

　　说来，我比沉姐强不了多少。此前我也养金鱼，一养就死，也是那种3元钱两只的大红袍。沉姐把鱼养死是太爱那些鱼了，而我是太不精心了。我不爱给鱼换水，也记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给鱼喂的食。吃饭的时候，我觉得金鱼放在桌子上碍手脚；睡觉的时候，我又怕甩出的拖鞋落到鱼缸里。我对金鱼的所有需求，就是忙碌之后回到房间里，能够发现还有活物，不管是一只在肮脏的水里游泳的鱼，还是一只因饥饿啼鸣的鸟，只要有活物就好。

　　对于心灵而言，金鱼的死不会让我和沉姐这样的人太过自责。

　　工作的状态恰似要死不断气时的挣扎，不一定非要有什么事，也没有人规定固定的上班时间，而我们在城市的早晨一睁开眼，就即刻想爬起来去单位，只要一坐在办公室的那张桌子旁，然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脑顺手把自己挂到网上，顿时，一种很熟悉的慰藉就会布满全身。赖在单位时，我才不会想那么多，什么鱼呀鸟啊兽啊，统统忘了。

　　看来，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私的，尤其是被生计胁迫着。我和沉姐大抵都是那种人:大学毕业后留在一个陌生的都市，我们没有房子，大多数的时间居无定所；我们没有婚姻，既想嫁人找点依靠又害怕失去自由；我们的工作都是论功领赏，多劳多得，少劳少得，不劳，什么也别想得。我们需要舒适的生活，需要一些档次不至于太低劣的化妆品，还要买时装，买精美杂志和书包，凡事都想跟上时代，当然，我们也有那种养宠物的冲动，猫狗已然是有钱人的专利，刚好，养鱼满足了我们。

　　大概很少有人能够理解《一声叹息》当中那个李小丹为什么总是抱着一只金鱼，她去香山找那个有妇之夫幽会，居然在颠簸的汽车上还搂抱着她的金鱼。

　　可我理解，那是因为她孤独。

　　我还由此断定，其实，那个有妇之夫梁亚州并不爱那个女孩，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女孩子心爱的金鱼，在她的太太残忍地抓死金鱼的时候，梁亚州基本上没有吭气。爱，是要爱屋及乌的。

　　有朋友送给我鱼缸。想了好久，我决定要改变了，我还是喜欢“给金鱼洗个澡”的心情。我和沉姐决定要比试一下，看谁养的金鱼活得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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